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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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八月三十號。
初現剛繞著別墅區跑了一圈, 渾身都汗濕了，支著膝蓋在花壇邊喘著氣，沒一會兒許義就帶著兩瓶水跑過來遞給他一瓶，自己擰開喝了半瓶。
跑步過後那種多巴胺上頭的感覺讓這四個月來的高強度學習帶來的疲憊感一掃而空。
運動確實是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
四中高三的分班考試在三十一號跟九月一號, 每個考生根據所選科目考六門, 最後會根據成績跟選科重新分班, 之前沒有選科這回事的時候確實是有一個最特殊的實驗班, 這個實驗班往往是理科囊括了理科前五十名，但現在政策變了，分班也變了, 不再有那前五十名的唯一特殊實驗班, 而是四個實驗班，——但也只是表現，那個被模糊了的最好的實驗班依舊存在。
因此大家都會往前五十沖，似乎只有前五十才算是真正的優秀。
明早就要去四中參加考試，姐姐叮囑他今天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明天她會送他去四中。
說不緊張是假的, 畢竟初現也為此奮鬥了四個月。幾乎每天都在學習，刷不完的題, 記不完的知識點，日日夜夜, 還要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自己的覆習預習，每天抓住空閑時間背單詞……
但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考進前五十名。
英語老師昨天還跟他開玩笑說如果這次他能表現好, 到時候他們機構把“從職高到四中”的標語一貼，不知道會有多少家長搶破頭來訂課。
不過這事被他姐知道後, 似乎已經跟這個英語老師解除合同了，也再三申明禁止他們用初現做宣傳。
本來計劃就是考上四中後就不需要再補課，正常高中的課程就足夠他忙的了，這些補課老師之後也會交割清楚。
初現喝完一瓶水，將水瓶扔進垃圾桶的時候忽然想到，那以後小老師是不是也不會再來給他補課了？
可能是太久沒有交朋友，又或者是唐湫給他的感覺太過特殊，初現不太想就這麽結束兩人之間唯一的牽連。
畢竟以唐湫的性格，之後上了高三她更不會出來玩，她的時間大部分都花在刷題跟幫徐老師唐老師整理資料上。
在接了初現這個學生之後，初央幫著兩位老師又接了幾個學生補課，也算是幫老人找一份能養家糊口的工作減輕負債壓力，兩位老師做事格外認真，會根據學生的情況整理資料跟筆記，但他們都不太會使用電腦，打印機也才剛學會，所以這部分整理的工作就落到了唐湫頭上。
小老師很忙，並沒有時間跟他玩。
小屁孩盯著個垃圾桶半天沒說話，許義還以為他跑步跑傻了，拿手裏的水瓶砸了他一下，初現默不作聲把掉到地上的水瓶扔進垃圾桶。
許義摟著他肩膀大大咧咧地安慰他：“就是個考試而已，實在不行你姐會給你兜底的！我家那丫頭每次期末考試前都要吃頓好的說要漲漲士氣，要不我今天請你吃M記？”
“不了，我姐說了最近幾天還是不要亂吃東西免得吃壞肚子影響考試。”
許義一想，那也確實，於是打消了宵夜的念頭，去周家別墅吃點健康的水果堅果什麽的。
三十一號一早，初央早早洗漱完畢，特地打扮了一番化了妝配了衣服首飾，再拎著包跟車鑰匙，送初現去四中。
姐姐卷發精致，濃妝艷抹，墨鏡遮住大半張臉，鮮艷的唇色讓人充滿距離感，再加上一條簡潔大方的小黑裙，不像是來送考，更像是秀場，校門口的學生都紛紛扭頭朝她看過來。
他簡哥也來了，車停在他姐車後，跟他聊了兩句之後註意力就都跑他姐身上了。
踩著高跟鞋的初央，也就比謝簡一矮十厘米，這點距離她選擇忽略不計。
進校門之前，初央對初現說：“不要覺得你是插班進去考的就自卑，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來這裏考試是他們的榮幸。”
初現：“……姐姐說的對。”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初現畢竟沒有他姐那麽強大的心臟，一聲不吭挺直腰桿，跟剛到校門口的初起一起進去了。
謝簡一倚靠在車門上，側頭問她：“請帖的樣式你還沒給我回覆，那邊還得著確定。”
初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確定不就好了。”
“你也得有點參與感。”
“我人到場就很有參與感了。”
“這倒是實話。”
初央靠著他旁邊不想曬太陽，發現沒有身高差也擋不了多少陽光而且初現已經進去後，看了看時間，問他：“初現兩個半小時後放學，會跟初起一起去初家吃飯不用我接，咱們去看一下過兩天初現升學宴的酒店看看菜單？順便試一下菜？”
初現進四中是鐵板釘釘的事，只是缺少了正常流程，也缺少了一個熱鬧的升學宴，初央跟外公外婆商量後決定給弟弟辦一個，只會邀請家裏的親戚朋友以及老師還有初現的同學們。
對於升學宴初央格外上心，至少比她跟謝簡一的訂婚宴更上心。
就一個邀請名單，初央都琢磨了很久。
補課的老師當中徐老師跟唐老師是肯定要邀請的，還有唐湫，既是初現的老師也是新同學，再就是初現以前的同學路前寧，兩個小孩關系似乎不錯，這樣的話連帶著路家夫妻也一同邀請，兩家也算是化幹戈為玉帛，冰釋前嫌。
初家並沒有多少親戚，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還有初起，如果覺得不夠熱鬧再邀請一些堂兄弟姐妹們也可以，順便讓初現跟初家其他小孩接觸一下，算是一個公開場合的正式會面。
但升學宴是否邀請謝家，初央還在糾結。
雖說兩家已經關系十分熟絡，但畢竟這是在訂婚之前似乎不太適合，可謝家跟初家也就隔了一條街，請鄰裏來似乎也並不算太突兀？
聽她這麽糾結，謝簡一倒是認真分析：“如果按你說的在初家辦升學宴，那就是自家的事，我爺爺已經退休可以來湊個熱鬧也算是添添喜氣，我爸媽一起過來就太過隆重，這樣安排你覺得這樣怎麽樣？”
初央覺得不錯。
車上開著空調比較舒服，初央又問了下他們家有沒有什麽忌口。
這些細節訂婚宴上其實都整理的很清楚了，只是謝簡一那邊資料比較全，初央懶得管。
到了酒店，他們才開始試菜，跟經理商量菜品。
算下來也就三桌人，初家也擺得下，老人家一桌，小孩兩桌。
外公外婆倒是覺得場面太小，但初央想著初現這次進四中也不是正常中考進去的，不好太過張揚，等明年初現高考表現不錯到時候再大辦也行，外公外婆被她說服，沒再糾結升學宴大小的事。
試菜的時候謝簡一時不時提點意見，比如老人那一桌菜品跟小孩區分開來，多一些健康軟爛的食材，另外最近蓮子當季，到時候送些嫩蓮子，家裏裝飾放點荷花荷葉也應景。
“初現有沒有特別喜歡什麽？”謝簡一餵給她一口軟爛的粉蒸藕。
粉蒸藕還挺好吃，用的都是粉藕，也不是特別軟爛，有一些口感，外邊裹一層米粉一起蒸，屬於口味清淡的當季菜。
“帕加尼Zonda F。”初央說。
“……那完了，我只能找江三問問他願不願意出手。”
初央笑了，“開玩笑的，初現跟我說他蹭了江三的t車是你替他擺平的，你看什麽合適送什麽吧，他應該都可以，滑雪裝備不用想了，我已經買好了。”
謝簡一倒是提前準備了一些，當然也有一套滑雪裝備，聽她這麽一說就知道自己不能送了，只能在其餘的禮物裏挑選：“手表又太昂貴不適合他們高中生，送車他也沒駕照，這些適合他成年再送，嘖……現在一時半會兒除了五三我還真找不出來有什麽適合的禮物。”
初央被他逗笑，“一整年寫不完的資料書，也很不錯，初現肯定喜歡。”
尤其是他簡哥親自挑的。
謝簡一看她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嘴角止不住上揚，從她手裏搶了塊魚肉，“這樣吧，他常去拳擊館，我朋友正好有一家武館，給他辦張卡，隨時帶朋友去玩。”
“他跟許義關系更好，去的是人家戰友的拳擊館，你又給他換一家，讓他怎麽選？”
謝簡一：“……那算了，這樣吧，江城那家最大的室內滑雪場，可以麽？”
那是他家的產業，他這麽說就不是送一個VIP了。
初央覺得挺好。
弟弟也有自己的滑雪場，只不過是在別的城市，媽媽之前看他特別喜歡買下來的，初央是打算今年冬天帶初現去玩，平時在這個室內滑雪場練習一下也不錯。
“明天等他考完去辦一下手續就行。”謝簡一吃撐了，給她端了杯水順一順，自己喝了她剩下的半杯鮮榨橙汁。
鮮榨的，是真的酸啊。
謝簡一喝完眉毛都皺在一起。
“平時吃橙子也沒這麽酸。”
“因為用的是進口的澳橙榨汁。”初央聳聳肩，“國外的橙子本來就酸。”
“酸還那麽貴。”他那天買橙子的時候看了下價格，幾乎是國產的三倍不止。
“這種問題你這個資本家沒資格問我。”
“……”
他無法反駁。
確定好菜品，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初央帶著謝簡一去初家吃午飯。
這算是謝簡一第一次登門拜訪，禮物準備的很足，車後備箱都快被塞滿，到了初家一個個介紹認識，再聊天，最後吃飯，熱熱鬧鬧。
看得出來外公外婆對謝簡一是很滿意的。
估計在此之前也對謝家做了不少調查。
謝簡一為了表現，還去後院幫忙固定瓜果攀爬的架子，熱出一身汗，初央嫌棄得不行，他卻拉著他進洗手間非得讓她幫忙擦後頸上的汗。
初央還得伺候他。
相當敷衍得隨便擦了下，問他：“沒帶備用的衣服麽？”
“沒想這麽多，”謝簡一剛洗了把臉，臉上濕漉漉的還帶著水珠，故意靠近她，打濕的眼睫粘成一簇一簇，眼睛似乎也水汪汪的帶著笑意，“一會兒我回家換一件？”
反正吃完飯也差不多了，初現跟初起也早就去學校了。
就是不知道她家有沒有別的安排。
初央拿洗臉巾給他擦臉，一邊跟他商量：“應該是沒什麽事了……我外公外婆可能要找你聊一會兒。那一會兒你出去就去換件衣服，免得這樣子被他們叫進書房……”
正說著，門口忽然竄出一個人影，大大咧咧嚷嚷：“你倆在這幹啥呢？”
初央肉眼可見的嚇了一跳，頭發都快豎起來，謝簡一也被嚇得手忙腳亂然後下意識把她摟進懷裏將人腦袋摁在自己肩膀上，擡頭看見門口是舅媽才笑了，“舅媽好，我跟央央商量一會兒回家換件衣服。”
初央這才緩了過來，拉下他的手跟舅媽打招呼。
喬惜笑瞇瞇的，也沒多調侃兩個小孩，只說：“雲岫在這邊有些幹凈衣服，初現的也有，你們上去看看？不過……算了，估計得好好洗洗，你們回趟家也行。”
“嗯嗯。”初央乖巧點頭。
他倆局促在小洗手間，喬惜走了他們才出去。
兩家離得太近，就隔了一條街，謝簡一自己回去洗了澡換了衣服過來，初央正在吃剛摘下來的棗，他來嘗了一顆，果然就被外公外婆叫進書房。
第一次被初央家長輩私聊，謝簡一襯衣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邊，一絲不茍地跟著進去，直挺挺的背脊透露著主人的緊張。
喬惜坐在沙發上笑，看初央扭頭看他們上樓，笑出聲，初央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臉一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抓了幾顆棗繼續吃。
喬惜沒借著剛才的事打趣她，過了會兒才開口對她說：“訂婚這事，我跟你舅舅都拿爸媽沒辦法，你也別怪你外公外婆……他們年紀大了，心裏著急，你又是家裏最大的孩子，謝簡一方方面面也都不錯，兩家關系也很好離得又近，爸媽也是想你早些定下來。”
初央笑笑，“我跟謝簡一也考慮過這些，只是沒想走這麽多流程，打算過一兩年穩定了再領證。”
她這麽說喬惜也松了口氣，之前她就覺得這事操之過急，孩子們都還年輕，而且現在的小孩大多晚婚，家裏逼急了反而會有不好的影響。
但老人年紀越大越不聽勸，再說她跟初雲岫也不適合對初央的婚事指手畫腳，弄得喬惜心裏一直壓著一塊石頭。
直到今天初央跟謝簡一借著初現考試的機會上門，看見他們相處後喬惜才徹底放心下來。
這是一樁長輩滿意，孩子情投意合的姻緣。
就等樓上謝簡一過了爸媽那一關，基本上這事就會完全定下來，接下來半個月就有得忙了。
二樓書房。
經過一系列的盤問，比如家裏成員關系如何、自己感情經歷、如何平衡工作家庭、婚前協議大概怎麽擬……
細節到體檢報告，謝簡一都交了一份最詳細的，家庭其他人是否有遺傳病史啊更不用說。
這是一場超乎尋常的婚前面試。
問完之後，初峪原本故作嚴肅的臉色都緩和許多，甚至在謝簡一大大方方地說完當初他孫女是如何追他又甩他然後跟別人訂婚，中途甚至有“我跟他訂婚又不影響我們的感情”這種細節，初峪都有點，嗯，覺得不好意思。
他跟人保證：“你放心，那都是央央小時候不懂事，現在她都長大了，肯定不會像之前那麽不靠譜，再說，這次是我們把關，一定沒問題的。”
寧思思也嘆了口氣，“我女兒就是挑男人的眼光不好，當初她要讓央央跟那個沈家小孩訂婚我就不同意，她還跟我賭氣……”
結果母女倆賭氣的時候，女兒進了醫院，終究沒熬過去，為此寧思思還自責許久，現在已經看開了。
這都是命。
“初阿姨也是為了她好，”謝簡一說，“畢竟當時我跟央央的關系也沒對外公開。”
他指的是他謝家的身份，那時候兩人談戀愛都沒把家裏牽扯進來，謝簡一上學的時候又比較低調，以初央那時的性格大概率是懶得去琢磨那麽多，或許知道但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對家裏並未提及。
“我們對你都很滿意，過些天你帶初央去你家看看，然後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寧思思笑著說，“最遲九月底，訂婚宴就得辦了，我特地找人算的好日子。”
說到訂婚宴，謝簡一沈默半晌，還是忍不住說了實話：“其實我跟初央有自己的安排，並不想這麽早就確定下來。”
這話一出，初峪眉頭一皺瞇起眼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直接道：“你什麽意思？你覺得我們插手你們的關系？不樂意了？”
謝簡一沒被老爺子的臉色唬住，畢竟平時在家他親爺爺臉色可比這難看多了，而且他也想跟兩位老人家把話說清楚，“您也反對六年前初阿姨對初央的婚姻安排，但我也大概聽出來了，你們不滿的是初阿姨安排的人選，而不是她‘安排’初央婚事這件事。”
謝簡一措辭已經很委婉了，沒有用“控制”“逼迫”這種比較尖銳的詞匯，雖然在他看來，兩位老人用親情讓初央服從安排原本就算是控制與逼迫。
“初央可以選我，也可以選其他人，這是她的自由，”謝簡一接著說，“我會爭取她，但如果她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如果您能在做決定之前問問她的想法，或許這場訂婚宴會更加完美。”
這話已經說的很難聽了。
寧思思一時之間都掛不住臉。
但冷靜下來想想，他說的是實話。
初峪脾氣暴躁，聽了一半就拍桌子想罵人，被寧思思攔住，她釋然一笑，“你說的很有道理，訂婚宴是我們考慮不周。”
初峪：“他憑什麽教我做事？！我比他爺爺還大兩歲呢！”
“你閉嘴。”寧思思瞪了他一眼，轉頭朝謝簡一說：“你放心，t訂婚宴已經定下無法更改，但以後你們的相處，我們不會再多插手……”
“放屁！孩子肯定要信初！”
寧思思：“……嗯，這個確實得插手一下。”
謝簡一更直接了，“生不生是她的意願，她想生我當然會配合，跟誰姓我都可以。”
“其實也可以生兩個，大家平衡一下，一個隨母姓一個隨父姓。”寧思思說。
“…………孩子都還沒影兒呢，您想的也太遠了。”
“這個問題我已經跟你爺爺商量過了，如果你們有孩子，必須要有一個姓初。”在這個事情上寧思思無法讓步。
“您單獨問我我也不能答應啊，要不我把初央叫上來咱們一起聊吧？”
初峪徹底暴躁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也不能答應那也不能答應？！你是不是不願意你的孩子姓初？！我看你跟周川鳴是一類人！我****！”
謝簡一：“……我看還是把初央叫上來一起聊吧。”
終於，初央被請了上來。
外公安靜了。
外婆冷靜了。
畢竟他們也知道了，其實對於這個訂婚宴孫女也不是那麽高興，知道自己做錯事後，兩位老人也覺得羞愧。
他們頭腦發熱，一拍腦袋就定下來，完全沒顧忌孩子的感受。
寧思思給初央解釋了現在的情況。
初央比他們都淡定，“生兩個唄，我又不討厭孩子，反正你們會搶著養。”
謝簡一：“……”
初峪：“…………”
寧思思：“…………”
她這麽大大方方的，寧思思跟初峪更羞愧了。
初央倒是一笑，“孩子的事我考慮過，肯定是要生的，畢竟家產這麽多總得有人繼承嘛，而且以謝家跟初家的家風，我相信你們會把孩子教得很好。”
這是初央的真實想法。
既然說到結婚，就會不可避免地談到孩子問題，她又沒有什麽不可治愈的童年陰影，曾經也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順其自然唄，但最多也就兩個了。
多了她是真的會嫌煩。
“如果你不喜歡也可以……”寧思思說。
“沒有不喜歡，也沒有不願意。”初央笑道，“緣分到了自然會有的。”
相比他們這些長輩，她更像一個成熟穩重的大人。
安撫好外公外婆，初央帶著謝簡一出去的時候才問他：“你是不是說臟話了？外公怎麽鬧那麽大動靜？”
她在樓下都聽見了。
謝簡一恨不得當場掏出錄音給她聽來證明自己的無辜。
“明明是你外公不講道理，我反駁兩句就……算了，也沒什麽，老人就像小孩，我爺爺也一樣，脾氣臭得很。”
他爺爺動手是常態，初老爺子不動手只動嘴這一點已經很文明了。
“你也不應該單獨跟他們說訂婚宴的事，難怪被罵，他們也是要面子的。”初央挽著他胳膊下樓梯。
謝簡一笑了，“那你好意思開口嗎？”
初央沈默。
她確實不會特意去找外公外婆說。
由他這樣提出來似乎也不錯。
謝簡一看著腳下的樓梯，避免她高跟鞋踩空摔倒，格外專註，一邊嘀咕：“但凡你在你外公外婆面前有我這裏一半的囂張氣焰，他們也不至於根本不問你就定下訂婚宴……”
“閉嘴吧，你真的很煩。”
很煩的謝簡一故意拉了她一下害的她下腳不穩，又結結實實摟住她，安安穩穩放到地板上。
初央很想踩他一腳，最後也只是踢了他小腿一下，去了廚房找冰水喝。
謝簡一不要臉地跟過去。
喬惜很想去問問發生了什麽，看見他倆一起鉆進了廚房，又重新坐下，避免看到什麽長針眼的場景。
***
自從沈周聯姻的消息放出去，柳雲華就沒有一天不忙的。
尤其是在周川鳴受傷之後，她還得來醫院陪護，又得應付大大小小的各種事，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這種時候，她甚至都埋怨起周川鳴，怪他好死不死非得訂婚前惹初現，結果傷成這樣，浪費她的時間。
周夏梔最近工作很少，時間都花在定制禮服、確定訂婚宴細節、雙方家長吃飯……這些事上。
沈家準備的訂婚戒指是一顆巨大的粉鉆，據說訂婚宴也以粉白色為主，禮服也是煙粉色，到時候會邀請江城各界名流，沈家甚至包了一個酒店，轉為訂婚宴準備的。
據說到時候婚禮場面只會更大。
周夏梔從演戲到現在，也只是前段時間拿最佳女配上過國際舞臺，第一次面對全世界的觀眾讓她緊張得手心都是汗也堅持下來完美謝幕。但這一次的訂婚宴，她提前這麽久開始準備，依舊心裏沒底。
沈扶南很忙。
忙到這場訂婚宴幾乎都是她媽媽跟沈阿姨在準備。
從上次郵輪到現在，周夏梔也只是在兩家飯局上見過他兩次，其餘兩人一直都是微信聯系。
坐在鏡子前盯著自己發楞的周夏梔腦子一片茫然。
耳邊是媽媽的念叨。
“他們什麽意思？初家跟謝家憑什麽訂婚？也在九月？！氣死我了！這種事都得比嗎？！”
初央要跟謝簡一訂婚。
這件事她也是從媽媽口中知道的，初央並沒有告訴她。
初現也沒有。
可是……她訂婚，也給她這個姐姐遞請帖了呀，為什麽她沒有邀請她呢？
周夏梔想不明白。
就想她根本想不明白最近網上那麽多的人開始瘋狂黑她詆毀她，說她戀愛腦，嫁入豪門就不想工作了……
媽媽勸她這些都是暫時的，等訂婚之後她周家大小姐的身份曝光，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對她改觀，她會擁有更多的粉絲。
周夏梔覺得頭疼。
再加上沈扶南的態度，她甚至開始懷疑，這場婚姻，是她想要的嗎？
馬上要去試下一套禮服，周夏梔再次疲憊地拿起手機，目光落在聯系人列表，點開“沈扶南”，她想了想，還是打字。
——有空出來聊一聊嗎？
過了很久，久到她已經換上第四套禮服，他才回了消息。
沈扶南：地址給我，下班去接你。
周夏梔抿唇看著這條消息，還是發了地址。
等到下午五點半，柳雲華看見沈扶南來接女兒高興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嘮嘮叨叨說了許多，終於讓沈扶南把人接走。
他訂了一家西餐廳，比較安靜，兩人商量著吃什麽，點完菜後，周夏梔才抿了口酒，鼓足勇氣問他：“你真的願意跟我結婚嗎？”
沈周兩家的意思是訂婚之後就領證，然後再準備婚禮，預計明年年初結婚。
有點著急，但對沈周兩家來說已經很慢了。
燭光下的男人白襯衣也染上溫暖的光，臉色卻是沈靜的，聽她這麽問似乎並不意外，只是淡淡開口：“你不想跟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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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號。
初現剛繞著別墅區跑了一圈, 渾身都汗濕了，支著膝蓋在花壇邊喘著氣，沒一會兒許義就帶著兩瓶水跑過來遞給他一瓶，自己擰開喝了半瓶。
跑步過後那種多巴胺上頭的感覺讓這四個月來的高強度學習帶來的疲憊感一掃而空。
運動確實是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
四中高三的分班考試在三十一號跟九月一號, 每個考生根據所選科目考六門, 最後會根據成績跟選科重新分班, 之前沒有選科這回事的時候確實是有一個最特殊的實驗班, 這個實驗班往往是理科囊括了理科前五十名，但現在政策變了，分班也變了, 不再有那前五十名的唯一特殊實驗班, 而是四個實驗班，——但也只是表現，那個被模糊了的最好的實驗班依舊存在。
因此大家都會往前五十沖，似乎只有前五十才算是真正的優秀。
明早就要去四中參加考試，姐姐叮囑他今天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明天她會送他去四中。
說不緊張是假的, 畢竟初現也為此奮鬥了四個月。幾乎每天都在學習，刷不完的題, 記不完的知識點，日日夜夜, 還要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自己的覆習預習，每天抓住空閑時間背單詞……
但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考進前五十名。
英語老師昨天還跟他開玩笑說如果這次他能表現好, 到時候他們機構把“從職高到四中”的標語一貼，不知道會有多少家長搶破頭來訂課。
不過這事被他姐知道後, 似乎已經跟這個英語老師解除合同了，也再三申明禁止他們用初現做宣傳。
本來計劃就是考上四中後就不需要再補課，正常高中的課程就足夠他忙的了，這些補課老師之後也會交割清楚。
初現喝完一瓶水，將水瓶扔進垃圾桶的時候忽然想到，那以後小老師是不是也不會再來給他補課了？
可能是太久沒有交朋友，又或者是唐湫給他的感覺太過特殊，初現不太想就這麽結束兩人之間唯一的牽連。
畢竟以唐湫的性格，之後上了高三她更不會出來玩，她的時間大部分都花在刷題跟幫徐老師唐老師整理資料上。
在接了初現這個學生之後，初央幫著兩位老師又接了幾個學生補課，也算是幫老人找一份能養家糊口的工作減輕負債壓力，兩位老師做事格外認真，會根據學生的情況整理資料跟筆記，但他們都不太會使用電腦，打印機也才剛學會，所以這部分整理的工作就落到了唐湫頭上。
小老師很忙，並沒有時間跟他玩。
小屁孩盯著個垃圾桶半天沒說話，許義還以為他跑步跑傻了，拿手裏的水瓶砸了他一下，初現默不作聲把掉到地上的水瓶扔進垃圾桶。
許義摟著他肩膀大大咧咧地安慰他：“就是個考試而已，實在不行你姐會給你兜底的！我家那丫頭每次期末考試前都要吃頓好的說要漲漲士氣，要不我今天請你吃M記？”
“不了，我姐說了最近幾天還是不要亂吃東西免得吃壞肚子影響考試。”
許義一想，那也確實，於是打消了宵夜的念頭，去周家別墅吃點健康的水果堅果什麽的。
三十一號一早，初央早早洗漱完畢，特地打扮了一番化了妝配了衣服首飾，再拎著包跟車鑰匙，送初現去四中。
姐姐卷發精致，濃妝艷抹，墨鏡遮住大半張臉，鮮艷的唇色讓人充滿距離感，再加上一條簡潔大方的小黑裙，不像是來送考，更像是秀場，校門口的學生都紛紛扭頭朝她看過來。
他簡哥也來了，車停在他姐車後，跟他聊了兩句之後註意力就都跑他姐身上了。
踩著高跟鞋的初央，也就比謝簡一矮十厘米，這點距離她選擇忽略不計。
進校門之前，初央對初現說：“不要覺得你是插班進去考的就自卑，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來這裏考試是他們的榮幸。”
初現：“……姐姐說的對。”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初現畢竟沒有他姐那麽強大的心臟，一聲不吭挺直腰桿，跟剛到校門口的初起一起進去了。
謝簡一倚靠在車門上，側頭問她：“請帖的樣式你還沒給我回覆，那邊還得著確定。”
初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確定不就好了。”
“你也得有點參與感。”
“我人到場就很有參與感了。”
“這倒是實話。”
初央靠著他旁邊不想曬太陽，發現沒有身高差也擋不了多少陽光而且初現已經進去後，看了看時間，問他：“初現兩個半小時後放學，會跟初起一起去初家吃飯不用我接，咱們去看一下過兩天初現升學宴的酒店看看菜單？順便試一下菜？”
初現進四中是鐵板釘釘的事，只是缺少了正常流程，也缺少了一個熱鬧的升學宴，初央跟外公外婆商量後決定給弟弟辦一個，只會邀請家裏的親戚朋友以及老師還有初現的同學們。
對於升學宴初央格外上心，至少比她跟謝簡一的訂婚宴更上心。
就一個邀請名單，初央都琢磨了很久。
補課的老師當中徐老師跟唐老師是肯定要邀請的，還有唐湫，既是初現的老師也是新同學，再就是初現以前的同學路前寧，兩個小孩關系似乎不錯，這樣的話連帶著路家夫妻也一同邀請，兩家也算是化幹戈為玉帛，冰釋前嫌。
初家並沒有多少親戚，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還有初起，如果覺得不夠熱鬧再邀請一些堂兄弟姐妹們也可以，順便讓初現跟初家其他小孩接觸一下，算是一個公開場合的正式會面。
但升學宴是否邀請謝家，初央還在糾結。
雖說兩家已經關系十分熟絡，但畢竟這是在訂婚之前似乎不太適合，可謝家跟初家也就隔了一條街，請鄰裏來似乎也並不算太突兀？
聽她這麽糾結，謝簡一倒是認真分析：“如果按你說的在初家辦升學宴，那就是自家的事，我爺爺已經退休可以來湊個熱鬧也算是添添喜氣，我爸媽一起過來就太過隆重，這樣安排你覺得這樣怎麽樣？”
初央覺得不錯。
車上開著空調比較舒服，初央又問了下他們家有沒有什麽忌口。
這些細節訂婚宴上其實都整理的很清楚了，只是謝簡一那邊資料比較全，初央懶得管。
到了酒店，他們才開始試菜，跟經理商量菜品。
算下來也就三桌人，初家也擺得下，老人家一桌，小孩兩桌。
外公外婆倒是覺得場面太小，但初央想著初現這次進四中也不是正常中考進去的，不好太過張揚，等明年初現高考表現不錯到時候再大辦也行，外公外婆被她說服，沒再糾結升學宴大小的事。
試菜的時候謝簡一時不時提點意見，比如老人那一桌菜品跟小孩區分開來，多一些健康軟爛的食材，另外最近蓮子當季，到時候送些嫩蓮子，家裏裝飾放點荷花荷葉也應景。
“初現有沒有特別喜歡什麽？”謝簡一餵給她一口軟爛的粉蒸藕。
粉蒸藕還挺好吃，用的都是粉藕，也不是特別軟爛，有一些口感，外邊裹一層米粉一起蒸，屬於口味清淡的當季菜。
“帕加尼Zonda F。”初央說。
“……那完了，我只能找江三問問他願不願意出手。”
初央笑了，“開玩笑的，初現跟我說他蹭了江三的t車是你替他擺平的，你看什麽合適送什麽吧，他應該都可以，滑雪裝備不用想了，我已經買好了。”
謝簡一倒是提前準備了一些，當然也有一套滑雪裝備，聽她這麽一說就知道自己不能送了，只能在其餘的禮物裏挑選：“手表又太昂貴不適合他們高中生，送車他也沒駕照，這些適合他成年再送，嘖……現在一時半會兒除了五三我還真找不出來有什麽適合的禮物。”
初央被他逗笑，“一整年寫不完的資料書，也很不錯，初現肯定喜歡。”
尤其是他簡哥親自挑的。
謝簡一看她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嘴角止不住上揚，從她手裏搶了塊魚肉，“這樣吧，他常去拳擊館，我朋友正好有一家武館，給他辦張卡，隨時帶朋友去玩。”
“他跟許義關系更好，去的是人家戰友的拳擊館，你又給他換一家，讓他怎麽選？”
謝簡一：“……那算了，這樣吧，江城那家最大的室內滑雪場，可以麽？”
那是他家的產業，他這麽說就不是送一個VIP了。
初央覺得挺好。
弟弟也有自己的滑雪場，只不過是在別的城市，媽媽之前看他特別喜歡買下來的，初央是打算今年冬天帶初現去玩，平時在這個室內滑雪場練習一下也不錯。
“明天等他考完去辦一下手續就行。”謝簡一吃撐了，給她端了杯水順一順，自己喝了她剩下的半杯鮮榨橙汁。
鮮榨的，是真的酸啊。
謝簡一喝完眉毛都皺在一起。
“平時吃橙子也沒這麽酸。”
“因為用的是進口的澳橙榨汁。”初央聳聳肩，“國外的橙子本來就酸。”
“酸還那麽貴。”他那天買橙子的時候看了下價格，幾乎是國產的三倍不止。
“這種問題你這個資本家沒資格問我。”
“……”
他無法反駁。
確定好菜品，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初央帶著謝簡一去初家吃午飯。
這算是謝簡一第一次登門拜訪，禮物準備的很足，車後備箱都快被塞滿，到了初家一個個介紹認識，再聊天，最後吃飯，熱熱鬧鬧。
看得出來外公外婆對謝簡一是很滿意的。
估計在此之前也對謝家做了不少調查。
謝簡一為了表現，還去後院幫忙固定瓜果攀爬的架子，熱出一身汗，初央嫌棄得不行，他卻拉著他進洗手間非得讓她幫忙擦後頸上的汗。
初央還得伺候他。
相當敷衍得隨便擦了下，問他：“沒帶備用的衣服麽？”
“沒想這麽多，”謝簡一剛洗了把臉，臉上濕漉漉的還帶著水珠，故意靠近她，打濕的眼睫粘成一簇一簇，眼睛似乎也水汪汪的帶著笑意，“一會兒我回家換一件？”
反正吃完飯也差不多了，初現跟初起也早就去學校了。
就是不知道她家有沒有別的安排。
初央拿洗臉巾給他擦臉，一邊跟他商量：“應該是沒什麽事了……我外公外婆可能要找你聊一會兒。那一會兒你出去就去換件衣服，免得這樣子被他們叫進書房……”
正說著，門口忽然竄出一個人影，大大咧咧嚷嚷：“你倆在這幹啥呢？”
初央肉眼可見的嚇了一跳，頭發都快豎起來，謝簡一也被嚇得手忙腳亂然後下意識把她摟進懷裏將人腦袋摁在自己肩膀上，擡頭看見門口是舅媽才笑了，“舅媽好，我跟央央商量一會兒回家換件衣服。”
初央這才緩了過來，拉下他的手跟舅媽打招呼。
喬惜笑瞇瞇的，也沒多調侃兩個小孩，只說：“雲岫在這邊有些幹凈衣服，初現的也有，你們上去看看？不過……算了，估計得好好洗洗，你們回趟家也行。”
“嗯嗯。”初央乖巧點頭。
他倆局促在小洗手間，喬惜走了他們才出去。
兩家離得太近，就隔了一條街，謝簡一自己回去洗了澡換了衣服過來，初央正在吃剛摘下來的棗，他來嘗了一顆，果然就被外公外婆叫進書房。
第一次被初央家長輩私聊，謝簡一襯衣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邊，一絲不茍地跟著進去，直挺挺的背脊透露著主人的緊張。
喬惜坐在沙發上笑，看初央扭頭看他們上樓，笑出聲，初央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臉一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抓了幾顆棗繼續吃。
喬惜沒借著剛才的事打趣她，過了會兒才開口對她說：“訂婚這事，我跟你舅舅都拿爸媽沒辦法，你也別怪你外公外婆……他們年紀大了，心裏著急，你又是家裏最大的孩子，謝簡一方方面面也都不錯，兩家關系也很好離得又近，爸媽也是想你早些定下來。”
初央笑笑，“我跟謝簡一也考慮過這些，只是沒想走這麽多流程，打算過一兩年穩定了再領證。”
她這麽說喬惜也松了口氣，之前她就覺得這事操之過急，孩子們都還年輕，而且現在的小孩大多晚婚，家裏逼急了反而會有不好的影響。
但老人年紀越大越不聽勸，再說她跟初雲岫也不適合對初央的婚事指手畫腳，弄得喬惜心裏一直壓著一塊石頭。
直到今天初央跟謝簡一借著初現考試的機會上門，看見他們相處後喬惜才徹底放心下來。
這是一樁長輩滿意，孩子情投意合的姻緣。
就等樓上謝簡一過了爸媽那一關，基本上這事就會完全定下來，接下來半個月就有得忙了。
二樓書房。
經過一系列的盤問，比如家裏成員關系如何、自己感情經歷、如何平衡工作家庭、婚前協議大概怎麽擬……
細節到體檢報告，謝簡一都交了一份最詳細的，家庭其他人是否有遺傳病史啊更不用說。
這是一場超乎尋常的婚前面試。
問完之後，初峪原本故作嚴肅的臉色都緩和許多，甚至在謝簡一大大方方地說完當初他孫女是如何追他又甩他然後跟別人訂婚，中途甚至有“我跟他訂婚又不影響我們的感情”這種細節，初峪都有點，嗯，覺得不好意思。
他跟人保證：“你放心，那都是央央小時候不懂事，現在她都長大了，肯定不會像之前那麽不靠譜，再說，這次是我們把關，一定沒問題的。”
寧思思也嘆了口氣，“我女兒就是挑男人的眼光不好，當初她要讓央央跟那個沈家小孩訂婚我就不同意，她還跟我賭氣……”
結果母女倆賭氣的時候，女兒進了醫院，終究沒熬過去，為此寧思思還自責許久，現在已經看開了。
這都是命。
“初阿姨也是為了她好，”謝簡一說，“畢竟當時我跟央央的關系也沒對外公開。”
他指的是他謝家的身份，那時候兩人談戀愛都沒把家裏牽扯進來，謝簡一上學的時候又比較低調，以初央那時的性格大概率是懶得去琢磨那麽多，或許知道但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對家裏並未提及。
“我們對你都很滿意，過些天你帶初央去你家看看，然後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寧思思笑著說，“最遲九月底，訂婚宴就得辦了，我特地找人算的好日子。”
說到訂婚宴，謝簡一沈默半晌，還是忍不住說了實話：“其實我跟初央有自己的安排，並不想這麽早就確定下來。”
這話一出，初峪眉頭一皺瞇起眼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直接道：“你什麽意思？你覺得我們插手你們的關系？不樂意了？”
謝簡一沒被老爺子的臉色唬住，畢竟平時在家他親爺爺臉色可比這難看多了，而且他也想跟兩位老人家把話說清楚，“您也反對六年前初阿姨對初央的婚姻安排，但我也大概聽出來了，你們不滿的是初阿姨安排的人選，而不是她‘安排’初央婚事這件事。”
謝簡一措辭已經很委婉了，沒有用“控制”“逼迫”這種比較尖銳的詞匯，雖然在他看來，兩位老人用親情讓初央服從安排原本就算是控制與逼迫。
“初央可以選我，也可以選其他人，這是她的自由，”謝簡一接著說，“我會爭取她，但如果她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如果您能在做決定之前問問她的想法，或許這場訂婚宴會更加完美。”
這話已經說的很難聽了。
寧思思一時之間都掛不住臉。
但冷靜下來想想，他說的是實話。
初峪脾氣暴躁，聽了一半就拍桌子想罵人，被寧思思攔住，她釋然一笑，“你說的很有道理，訂婚宴是我們考慮不周。”
初峪：“他憑什麽教我做事？！我比他爺爺還大兩歲呢！”
“你閉嘴。”寧思思瞪了他一眼，轉頭朝謝簡一說：“你放心，t訂婚宴已經定下無法更改，但以後你們的相處，我們不會再多插手……”
“放屁！孩子肯定要信初！”
寧思思：“……嗯，這個確實得插手一下。”
謝簡一更直接了，“生不生是她的意願，她想生我當然會配合，跟誰姓我都可以。”
“其實也可以生兩個，大家平衡一下，一個隨母姓一個隨父姓。”寧思思說。
“…………孩子都還沒影兒呢，您想的也太遠了。”
“這個問題我已經跟你爺爺商量過了，如果你們有孩子，必須要有一個姓初。”在這個事情上寧思思無法讓步。
“您單獨問我我也不能答應啊，要不我把初央叫上來咱們一起聊吧？”
初峪徹底暴躁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也不能答應那也不能答應？！你是不是不願意你的孩子姓初？！我看你跟周川鳴是一類人！我****！”
謝簡一：“……我看還是把初央叫上來一起聊吧。”
終於，初央被請了上來。
外公安靜了。
外婆冷靜了。
畢竟他們也知道了，其實對於這個訂婚宴孫女也不是那麽高興，知道自己做錯事後，兩位老人也覺得羞愧。
他們頭腦發熱，一拍腦袋就定下來，完全沒顧忌孩子的感受。
寧思思給初央解釋了現在的情況。
初央比他們都淡定，“生兩個唄，我又不討厭孩子，反正你們會搶著養。”
謝簡一：“……”
初峪：“…………”
寧思思：“…………”
她這麽大大方方的，寧思思跟初峪更羞愧了。
初央倒是一笑，“孩子的事我考慮過，肯定是要生的，畢竟家產這麽多總得有人繼承嘛，而且以謝家跟初家的家風，我相信你們會把孩子教得很好。”
這是初央的真實想法。
既然說到結婚，就會不可避免地談到孩子問題，她又沒有什麽不可治愈的童年陰影，曾經也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順其自然唄，但最多也就兩個了。
多了她是真的會嫌煩。
“如果你不喜歡也可以……”寧思思說。
“沒有不喜歡，也沒有不願意。”初央笑道，“緣分到了自然會有的。”
相比他們這些長輩，她更像一個成熟穩重的大人。
安撫好外公外婆，初央帶著謝簡一出去的時候才問他：“你是不是說臟話了？外公怎麽鬧那麽大動靜？”
她在樓下都聽見了。
謝簡一恨不得當場掏出錄音給她聽來證明自己的無辜。
“明明是你外公不講道理，我反駁兩句就……算了，也沒什麽，老人就像小孩，我爺爺也一樣，脾氣臭得很。”
他爺爺動手是常態，初老爺子不動手只動嘴這一點已經很文明了。
“你也不應該單獨跟他們說訂婚宴的事，難怪被罵，他們也是要面子的。”初央挽著他胳膊下樓梯。
謝簡一笑了，“那你好意思開口嗎？”
初央沈默。
她確實不會特意去找外公外婆說。
由他這樣提出來似乎也不錯。
謝簡一看著腳下的樓梯，避免她高跟鞋踩空摔倒，格外專註，一邊嘀咕：“但凡你在你外公外婆面前有我這裏一半的囂張氣焰，他們也不至於根本不問你就定下訂婚宴……”
“閉嘴吧，你真的很煩。”
很煩的謝簡一故意拉了她一下害的她下腳不穩，又結結實實摟住她，安安穩穩放到地板上。
初央很想踩他一腳，最後也只是踢了他小腿一下，去了廚房找冰水喝。
謝簡一不要臉地跟過去。
喬惜很想去問問發生了什麽，看見他倆一起鉆進了廚房，又重新坐下，避免看到什麽長針眼的場景。
***
自從沈周聯姻的消息放出去，柳雲華就沒有一天不忙的。
尤其是在周川鳴受傷之後，她還得來醫院陪護，又得應付大大小小的各種事，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這種時候，她甚至都埋怨起周川鳴，怪他好死不死非得訂婚前惹初現，結果傷成這樣，浪費她的時間。
周夏梔最近工作很少，時間都花在定制禮服、確定訂婚宴細節、雙方家長吃飯……這些事上。
沈家準備的訂婚戒指是一顆巨大的粉鉆，據說訂婚宴也以粉白色為主，禮服也是煙粉色，到時候會邀請江城各界名流，沈家甚至包了一個酒店，轉為訂婚宴準備的。
據說到時候婚禮場面只會更大。
周夏梔從演戲到現在，也只是前段時間拿最佳女配上過國際舞臺，第一次面對全世界的觀眾讓她緊張得手心都是汗也堅持下來完美謝幕。但這一次的訂婚宴，她提前這麽久開始準備，依舊心裏沒底。
沈扶南很忙。
忙到這場訂婚宴幾乎都是她媽媽跟沈阿姨在準備。
從上次郵輪到現在，周夏梔也只是在兩家飯局上見過他兩次，其餘兩人一直都是微信聯系。
坐在鏡子前盯著自己發楞的周夏梔腦子一片茫然。
耳邊是媽媽的念叨。
“他們什麽意思？初家跟謝家憑什麽訂婚？也在九月？！氣死我了！這種事都得比嗎？！”
初央要跟謝簡一訂婚。
這件事她也是從媽媽口中知道的，初央並沒有告訴她。
初現也沒有。
可是……她訂婚，也給她這個姐姐遞請帖了呀，為什麽她沒有邀請她呢？
周夏梔想不明白。
就想她根本想不明白最近網上那麽多的人開始瘋狂黑她詆毀她，說她戀愛腦，嫁入豪門就不想工作了……
媽媽勸她這些都是暫時的，等訂婚之後她周家大小姐的身份曝光，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對她改觀，她會擁有更多的粉絲。
周夏梔覺得頭疼。
再加上沈扶南的態度，她甚至開始懷疑，這場婚姻，是她想要的嗎？
馬上要去試下一套禮服，周夏梔再次疲憊地拿起手機，目光落在聯系人列表，點開“沈扶南”，她想了想，還是打字。
——有空出來聊一聊嗎？
過了很久，久到她已經換上第四套禮服，他才回了消息。
沈扶南：地址給我，下班去接你。
周夏梔抿唇看著這條消息，還是發了地址。
等到下午五點半，柳雲華看見沈扶南來接女兒高興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嘮嘮叨叨說了許多，終於讓沈扶南把人接走。
他訂了一家西餐廳，比較安靜，兩人商量著吃什麽，點完菜後，周夏梔才抿了口酒，鼓足勇氣問他：“你真的願意跟我結婚嗎？”
沈周兩家的意思是訂婚之後就領證，然後再準備婚禮，預計明年年初結婚。
有點著急，但對沈周兩家來說已經很慢了。
燭光下的男人白襯衣也染上溫暖的光，臉色卻是沈靜的，聽她這麽問似乎並不意外，只是淡淡開口：“你不想跟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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